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诊所惊魂美国诗坛双子星座之狄金森-野火诗社

全部文章 admin 2020-06-14 383 次浏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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美国诗坛双子星座之狄金森-野火诗社

惠特曼(1819-1892)、狄金森(1830-1886),他们构成了美国19世纪诗坛的双子星座,但他们的差异实在是巨大的,不仅仅在于性别,不仅仅在于经历,而是具体体现在他们的诗歌实践活动中。
惠特曼是诗坛上的斗牛士,强大、强悍。语言在他的剑锋上跳动,又似乎在牛蹄的践踏下挣扎。他的《怕,船长!我的船长!》堪称经典,也尽显了他对诗的把握和理解。那是向着“外宇宙”的尽情开拓、索取和占有。那些轮廓线巨大的事物,浩荡着也逶迤着进入他的诗行。航程、号角、旌旗、人群、港口,他的疆域辽阔,他讴歌着船长,他在讴歌的同时在即的身份也发生了某种转换:他在驾驭语言这艘船时,他自己也变成了船长。惠特曼也写爱情,但他笔下的爱情也是阔大的,像两只大象的爱情,而不是两只蚂蚁的爱情。
狄金森是惠特曼的反面。惠特曼有多么强大、强悍,狄金森就有多么孱弱、柔弱,惠特曼向着天空挺起坚硬而壮硕的脖颈,而狄金森要底下她的眉眼,底下她的身段,要低到尘埃里去。

1、第一号宅女
梭罗在《瓦尔登湖》中写道:
很快就有一只美洲鹟来我屋中做窠;一只知更鸟在我屋侧的一棵松树上巢居着,受我保护。六月里,鹧鸪这样怕羞的飞鸟,带了它的幼雏经过我的窗子,从我屋后的林中飞到我的屋前,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地唤她的孩子们,她的这些行为证明了她是森林中的老母鸡。
梭罗对鸟的屋子、人的屋子都充满了热爱。所以有人说,在西方哲学史中,梭罗是唯一一位以建造房屋的形式呈现了其哲学家使命的思想家。其实,很多人像梭罗一样,都对屋子充满了热爱,陶渊明的结庐、叶芝的茵纳斯弗利岛上的小木屋、屠格涅夫《猎人笔记》中的木屋都有浓郁而难以化开的“房屋情结”。狄金森也有这样的情结:
我居于可能性之中——
一所比散文更美的房屋——
窗户数不胜数——
卓越——因为门扉——
如柏居室无数——
目光无法船穿透——
永恒的屋顶
原是苍穹架构——
访者无数——最美的——
居于——此间——
神展开我窄小的双手
聚拢乐园——
“窄小的双手”是对自我生命的一种确认,唯其“窄小”,在恢弘博大的自然之中,似乎才需要房屋的庇护,房屋所给予的安全感。如果说,渴望生活在地窖之中的卡夫卡是天下第一号宅男的话,那么,在30岁以后几乎足不出户、中日生活在房屋之中的狄金森则完全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一号宅女了。
作为宅女,狄金森一方面感受到了房屋的温暖,她曾说“对任何人来说,回家肯定是很甜蜜的了——家就在如许房屋之中——每一颗心都是一间‘上好的房间’”,但另一方面,她同样看到了房屋的限制、房屋的捆绑及束缚:目光无法穿透。一堵墙就是一堆秘密,无数堵墙就是无数堆秘密。人的幸福就在墙里面,但人的自由也到墙为止。一个生命体可能就是一堵墙,一种绝缘体。从人的本源的存在出发,人应该是类的存在,但这一类的存在偏偏又受限于房屋,受限于墙,类之中个体的沟通被墙强有力地阻隔而分开。

2、鱼在波涛中哭泣
假定,我们过桥,我们在桥上驻足,因为是秋天,我们驻足的时间比之夏天和冬天略长,我们看桥下的流水,流水枯黄,流水是陌生的;假定,我们摆渡,在一条我们自以为熟悉的江上摆渡,从江的西边到江的东边去,摆渡船不紧不慢、不疾不徐引渡我们,我们站在甲板上,看舷旁的流水,春天的水流,不蓝不绿,也是一种枯黄,这水依然是陌生的;假定,我们垂钓,在我们熟悉的古诗词中找一条江南的小河垂钓,时节大约在冬季,小河在平原上静止,但其实它也在缓慢地流淌,水的颜色枯黄,这水散发出远比古诗词让我们陌生的气息。我们手中的钓竿轻轻嬉水,但我们灵知却与水阻隔重重,我们看不透这水,我们握不住这水,我们更不知道我们企图钓到鱼在水中是怎样地呼吸、觅食、茁壮成长。我们看不到鱼的笑容,更看不到鱼的眼泪。
这样的迷惑,狄金森把它融入于诗之中了:
一只小鸟落向幽径——
并不知道我在看他——
他把蚯蚓啄成两半
再将它生生吞下,
接着他顺便从草上
饮了露珠一颗——
然后又跳到墙边
让一只甲虫爬过——
他用疾眼扫射
急匆匆东瞟西瞅
如同受惊的珠子,我想——
转动他茸茸的头
如置身险境,小心翼翼,
我赏他一点面包皮
他却舒展羽翼
向家里轻轻划去——
轻于分开大海的双桨,
一片银光不见缝隙——
或蝴蝶,跳离正午沙滩
游过时没有水花飞溅。
狄金森在看鸟,或者,在观察鸟,像许多人的童年一样,都看过蚂蚁,观察过蚂蚁。狄金森似乎拥有一个全知的视角,但仅仅是似乎,因为在鸟回归海面方向之后,面对“一片银光不见缝隙”,狄金森的视域也就受限于此,她不仅无法尾随它的回归,连鸟存在过的迹象和证据都无法找到。就像我们童年见过的蚂蚁一样,一旦它进入洞穴,谁又能描摹洞穴中的景观呢?
人或鸟,人或蚂蚁,或者人与水,人与水之中的鱼,实际上是一种互为“他者”的关系,有一种永恒的隔绝与割裂存于其中,或者换言之,人尽管是自然中的存在物,但人这一存在物与自然却有着命定的隔绝与疏远。这就如同无比热爱自然的梭罗所说:“我们没有看到自然博大、可怕、非人性的一面,我们就没有看到纯粹的自然。”
鱼在波涛中哭泣,但我们看不到鱼的哭泣。
3、很弱,却很美
我说,我是喜欢《雪国》的人,以同样的理由吗,我也喜欢狄金森。
川端康成在《雪国》中写道:“穿过长长的过国境隧道就是雪国了。天边的夜色明亮起来。火车停在信号房前面。”
这淡淡的语调,契合着雪的飘落,雪的反光,雪堆砌的道路所特有的那种芩寂。火车似乎消失了它的轰鸣声,而只与一个传说相关。火车上的一切在流动,但溅不出一丝喧闹,所有的人皆在一种“变幻无常的透明中”。
雪国很静。“群山透明而又冷清”,但静仅仅是一种表象,骨子里它透出的是一种喧闹,一种虚无的喧闹,即它在不停地叩问:生命的本源的价值何在?瞬时的欢愉之后为何却是永久的哀痛?难道真如一句禅言所揭示的那样:真般苦味者,清净如虚无?
都是很弱的人,诊所惊魂岛村、叶子、驹子,当然,还可以加上狄金森:
雏菊就这样消失
离开今日的田野——
如许舞鞋就这样踮起脚尖
滑向远远的天堂——
昼的离别潮汐——
就这样在绯红的汩汩声中离去——
离开——失足——流逝
于是你与上帝在一起?
全诗不着一个“静”字,但在我们的阅读体验过程中,却分明有一个“静”字紧紧萦绕。某种静态:雏菊消失于广阔的田野之中;某种静思:遐想中的舞鞋和雏菊一样高蹈于天堂;某种静力:纤弱如雏菊一样的生命,无法挣脱某种宿命,但偏偏要发出强大的“汩汩”之声。如果说,惠特曼是向着“外宇宙”拓展进发的勇者,那么,狄金森就是向着心灵、向着精神的“内宇宙”拓展进发的智者。植物、人类、上帝,这三者在诗中如此紧密地相拥又相斥。生命的有限,生命的困境,是如此有力地通过纤弱的雏菊的消失而訇然发出断弦裂帛之声。
很弱但和美。弱者的狄金森想象的爱情,不是两只大象的爱情,而是两只蚂蚁的爱情。
很弱,但很美。
就如狄金森自己所说:“如果世界是‘费尼斯特拉’,我就是‘费尼斯特拉的囚徒’,在我地牢般的院子里,从寂静的路面石头中,长出了一株植物,很弱却很美……让我的孤独有了乐趣杨绿润,有它作伴我感到异样的快乐。”
这么简单,这么弱小,但它快乐。
有两种欢乐,就像在文学中有两种本体论一样,一种是宇宙本体论,那是宏阔的叙事与宏阔的快乐,是惠特曼式的快乐,是达则兼济天下的快乐;另一种则是生命本体论,那是所有和生命信息相关的快乐,是岛村的快乐,是狄金森的快乐,从简单、弱小出发,却发觉源自生命本身的快乐。在这个意义上,雪国之静,雏菊之静,它们也很强大。
作者:李其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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